1996年夏，湖南省沅江市洞庭湖畔，连续暴雨让这座小城里的人惊恐了起来，纷纷谈论起“倒垸子”。这一年，沅江市遭受了历史罕见特大洪灾，除大通湖垸“一垸未溃”外，十个垸子溃了九个。
2020年夏，沅江市再次遭受11轮强降水天气袭击，超警戒水位时长创下历史新高，洪水期长达80余天。可这一年，沅江市十个垸子却完好无损，“未溃一垸”。
作为湖南省洞庭湖区防洪主战场重点区域，沅江市见证着湖南省洞庭湖防汛工作的变迁。从“一垸未溃”到“未溃一垸”，看似相同的四个字，仅是词语顺序的调换，却诠释了迥异的防洪保安结果。这变化背后，是二十多年来湖南省洞庭湖区大干水利的显著成效，亦成为当地加强水利工程建设确保民生安澜的生动注脚。
洞庭天下水湖堤乘风浪
“修堤复垸，创业维艰。水患无情，不可存一劳永逸之心，居安思危，当以前在之覆为诫。谨此以记。”迎着初冬的暖阳，湖南省沅江市共双茶垸溃垸倒口纪念碑上，镌刻的文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。不远处，牢固的大堤面迎洞庭湖，如同最忠诚的战士，尽职地守卫着垸内安澜。
1996年7月22日上午12点50分，共双茶垸宪城大堤被洪水撕开长达430米的大口子，与此相距百米的共华西堤，因受洪峰直接冲击随之溃倒。就是在这里，共双茶垸溃垸。
“当时，洪水像瀑布般往垸内涌，落差达8米，很多建筑被冲毁。家里房子被淹了四五米，什么东西都没了。我们搭着帐篷在堤面上住了2个多月。”谈及当年的回忆，村民记忆犹新。老乡说，那会堤面上住满了避灾的百姓，由于人数众多，堤面上仅能行走，不能行车。
今日的共双茶垸大堤，早已不再是过去孱弱的模样。面对2020年严峻的洞庭湖汛情，经过加固、加高建设的堤防，为在此生活的老百姓提供了“稳稳的幸福”，再没有人因洪水溃垸流离失所、担心受怕，连堤防险情也大大减少。
“你看，曾经这里冒出的沙眼险情，好像滚水烧开后鼓起的气泡，遍地开花。我背了好几吨沙，用沙袋一个个地堵，没睡过一个安稳觉。”被记者问起当年的情况，66岁的村民高新照直言不堪回首。此起彼伏的沙眼险情，让他忧心忡忡。
不过高新照的担忧今日早已不复存在，这段曾险情频发的堤段不仅更高、更坚固，亦创新采用雷诺护坡方式，不仅生态环保，且抗冲刷能力更强。“今年汛期，完全没事，仅有极其微小的渗水，没有出现险情。”高新照说。
洞庭湖区现有大小堤垸226个，一线堤防总长3471公里。其中重点垸11个，堤防总长1216公里，保护耕地563万亩，保护人口534万人；蓄洪垸24个，堤防总长1161公里，人口170万；其他191个一般垸堤长1094公里。1996年以来湖南省先后对洞庭湖区11个重点垸、22个蓄洪垸及麻塘垸12公里堤防进行加固。
“1996年到2008年，我们实施了洞庭湖二期治理，并在1998年长江大洪水后加快了治理步伐，对11个重点垸堤防堤顶高程普遍加高2～3米，并将堤顶面宽度增加到8米，重点垸堤防防洪能力得到极大的提升；自2009年开始，我们又着手实施了洞庭湖近期治理，对22个蓄洪垸及麻塘垸堤防进行加固，按城陵矶34.4米设计洪水位标准加高堤顶，面宽加宽至6米，经过此次治理，蓄洪垸堤防堤身堤基渗漏问题处理效果显著，防洪能力大幅提升。”湖南省洞庭湖区水利事务中心副主任谢石说。
长江蜿蜒过江堤铸“长城”
长江流经湖南，“独宠”岳阳，入华容出临湘。蜿蜒的长江岸线上，142公里长江干堤雄伟坚固。经过达标加固后的长江干堤面宽10-12米，堤顶高程平均超历史最高洪水位2米左右，大大提高了长江干堤的抗洪能力。
跟随湖南省岳阳市君山区水利局办公室主任段先强的指引，记者来到长江干堤湖南省岳阳市君山段。大堤北面，浩浩荡荡的长江水沿着江堤奔流向东；宽阔的堤面上，市民三三两两来此散心，享受冬日阳光，融入了生态、休闲亲水元素的大堤别具一格。
“1998年发生大洪水时，受长江干堤管涌影响，君山西城区临近长江干堤的一些民房一片汪洋，百姓的工作生活受到严重影响。”段先强介绍，过去的长江干堤，堤面宽只有5-6米，大堤堤身单薄，基础渗漏严重，穿堤建筑物病险多，冲刷崩塌岸线长。每遇汛期，堤防险象环生，四处告急。堤防加修前，当城陵矶水位超过33米，垸内老百姓便开始担心，要随时收拾家当准备转移，主要劳力被抽调到大堤上进行防汛，别提开展生产，就是有家都没法安心住。
1998年发生全流域型特大洪水以来，长江干堤加固工程被列入国家重点建设项目，一场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水利工程建设高潮就此掀开。20多年过去了，今年汛期，城陵矶水位超警戒达到60余天，长江干堤保护下的百姓们，再也没有随时准备收拾家具转移。大堤加高加固后，老百姓有了安全感，许多人自发新建生产大棚，修起了小洋房，生活早已是另一番模样。
“经过1998年后的堤防加修，长江干堤堤防堤身安全隐患问题得到基本解决。今年我们通过精准调度，实现了未溃一堤一垸，百姓心安。”段先强说。
两水夹堤处电排显身手
一边是东洞庭的拍岸湖水，一边是采桑湖的涌动碧波，两水夹堤处，湖南省岳阳市君山区友谊电排如同一位精力充沛的壮小伙，马不停蹄地保护着垸内防汛安全。在抗击2020年洞庭湖洪水的过程中，因为友谊电排的“给力”担当，这里不仅安然无事，内河河堤上亦未动用一位防汛劳力，极大地减少了防汛物资消耗，产生了几千万的经济效益。
“我们这如同一只‘水盆’，四面都被堤防包围，当长江与洞庭湖水位超过垸内河湖水位时，必须要使用电排向外排水，否则田地与房屋都会被淹。”湖南省岳阳市君山区建设西垸水委会主任张华介绍，过去每年都要派几百名防汛劳力守护此处堤防，加上防汛物资使用，防汛投入不可小觑。“可就算是防，沿湖低矮区域依旧会被淹，因为水出不去。”张华说。
为了解决此处防汛排涝问题，近年来国家投入治理资金3700万元，地方配套1500万元建设友谊电排，总计6台每台装机容量达630千瓦的电排连续不断地向外排水，从根本上解决此段堤防防汛减灾问题。
“今年汛期的实践证明，工程措施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防汛问题。”段先强说。
通过加强水利工程建设，确保防汛安澜，减少防汛物资消耗，君山区的变化并不是个例。
谢石介绍，近年来湖南省不断加强洞庭湖区相关治涝建设，目前已基本完成明山等42处大型排涝和灌排泵站建设，正在加快18个重点涝片的排涝能力建设，洞庭湖区防洪排涝能力的逐步提升，极大地改善了湖区的农业生产生活条件，对提高湖区农业综合生产能力，确保国家粮食安全起到了重要作用。
在洞庭湖区采访，常听老百姓说“保命靠大堤，吃饭靠电排”。一句通俗的话语，道出了水利工程在人民心中的重要地位。有专家曾形象地将堤防形容为洞庭湖区防汛的“头牌”，水库比作防汛的“王牌”，蓄滞洪区比作防汛的“底牌”，足以看出堤防等防汛工程措施的重要作用。2020年汛期，洞庭湖城陵矶（七里山）水位超警戒60天，出现新世纪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高洪过程。最多时洞庭湖区2930公里堤防超警，占总堤长的84%。面对严峻的汛情，洞庭湖区无一溃堤溃垸，无一人员因灾死亡失踪，由于水利工程防洪标准提高，在迎战高洪时的防汛物资消耗也相应大幅减少。湖南水利人在满足长江整体防洪安排的前提下，正通过水利工程建设等多种手段，努力实现洞庭湖区“小洪水不受灾，大洪水少受灾，特大洪水有计划分洪”的宏伟目标。
【记者手记】亟待疗愈的“内伤”
大水，对水利工程而言，就是一场大考。
2020年汛期，湖南省洞庭湖区未溃一堤一垸、无一人因灾死亡失踪，湖区水利工程经受住了大水的考验。
然而对当地水利人而言，湖区水利工程虽无溃堤溃垸等显而易见的“外伤”，但体内亟待疗愈的“内伤”，“伤口”更为隐蔽，但威胁并不能小觑。
沙基堤是堤防防汛的最大杀手，亦是导致管涌等险情的必备地质条件。洞庭湖区堤防，大部分为沙基堤，虽然经过多轮综合治理、加高培厚，但在长年累月与洪水的对垒中，尤其超设计洪水位运行浸泡频繁，洪水运行对沙基堤形成了干扰和破坏，部分险工险段、薄弱环节仍需加大投入进行建设与修复。此外，尽管重点垸与蓄洪垸堤防建设得到国家资金的大力支持，但一般垸一直未能获得国家投入，部分一般垸的堤防仍为原始土堤，堤防防汛风险仍然存在。与此同时，蓄滞洪区安全设施建设因资金、土地、居民迁建等问题，推动过程困难重重，要实现有序、科学分洪，仍需进一步加大投入、捋顺机制，寻求合力……
外伤之下，“创口”显而易见；内伤之下，“伤口”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。站在新的历史起点，我们在为水利工程发挥防汛减灾重要功能而心生欣喜之时，仍需呼吁进一步加强洞庭湖区水利工程建设，通过切实强健水利工程的“五脏六腑”，让其在未来的抗洪斗争中永葆身强体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