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9月14日,余元君(前右)实地指导全省河道修防工职业技能竞赛。(资料图片)通讯员 摄
2019年1月19日,余元君(中)在钱粮湖垸分洪闸建设工程现场检查工作(注:此图为他殉职当天的照片)。通讯员 摄
湖南日报·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周月桂 刘勇
洞庭天下水。
洞庭水如果有记忆,当记得有一个湘音浓重的敦实男人,常年不知疲倦地奔波在茫茫湖区——
他出生在西洞庭尾闾道水河畔一个清贫农家,如一朵洁白的浪花随澧水奔向了洞庭湖,将洁净的信仰保持终生;
他走遍湖区每一条水系、每一段堤防、每一个垸子,为洞庭治水殚精竭虑;
他倒在了东洞庭钱粮湖垸分洪闸工程的简易工棚里,把46岁的宝贵生命永远融入了浩淼洞庭……
他,生也洞庭,死也洞庭。
他,就是洞庭之子——湖南省洞庭湖水利工程管理局(简称“省洞工局”)原总工程师余元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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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躺一下,也好”
冬日洞庭,苍苍茫茫,水鸟悠远的叫声隔着芦苇荡和水面偶尔传来。
正是枯水季节,冬修水利的机器轰鸣,岳阳市君山区钱粮湖垸分洪闸工程加紧建设。
1月19日是星期六,洞庭湖已经有大半月没有见过太阳,工地上寒冷而泥泞。
余元君一早来到这里,换上雨靴,戴上编号“013”的白色安全帽,现场查看工程。午餐后照例没有午休,直接在简易工棚开始主持调度会,全程毫无异样。
直到16时07分,伴随一阵剧烈心绞痛,余元君的工作戛然而止。
10分钟后,他便陷入昏迷。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:“躺一下,也好。”
这个一直奔走洞庭湖的男人,作息表里从来没有“午休”两个字,第一次在工作现场躺下了,再也没有起来。
他的会议记录本停留在当天最后一个发言人的名字上,还没来得及记录发言内容。随身携带的党费证记录停留在2018年12月,最后一笔党费“69元”。洞庭湖的分洪闸工程建设尚未完工,他梦想的“数字洞庭”还没开发。他的孩子未成年,正着手给孩子编的一本奥数辅导书已经不可能完成了……生命定格在尚未完成的那一瞬间,保持着奔走的姿态。
回顾余元君生命中的最后三天,是马不停蹄夜以继日的奔波:
1月17日上午,在长沙参加一个工程项目的评审会议,中餐后利用休息时间起草评审意见。下午赶往华容县,验收洞庭湖治理工程,晚上开会听取汇报。
第二天一早,赶往华容县禹山镇,协调蓄洪垸相关事宜。11时返回华容县水利局,继续开会研究问题,期间简单午餐,直至16时各方基本形成一致意见方才散会。会后,立即赶往大通湖东垸分洪闸建设工地,之后在项目部召开会议布置工作,直到深夜。
1月19日早上,到达生命最后一站——钱粮湖垸……
洞庭之子,魂归洞庭。
“元君太累了。”省洞工局局长沈新平说。工作25年,余元君至少有一半时间在洞庭湖度过,洞庭湖3471公里一线防洪大堤、11个重点垸、24个蓄洪垸,都留下了他的脚印。
1月25日,在他倒下的工棚里,他最后坐的椅子空着,最后戴的安全帽被郑重放入橱柜。钱粮湖垸分洪闸工程工地上,28孔闸门的闸墩已经竖立。“向余元君同志学习”——巨大的横幅悬挂在工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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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时刻记着,我们是‘洞庭人’”
“守护好一江碧水的重担,首先得我们‘洞庭人’来挑。”2018年12月14日,余元君生前给同事们上的最后一堂党课,是《“洞庭人”如何履职》。“洞庭人”,是省洞工局干部职工对自己的简称。
万里长江,险在荆江、难在洞庭。“洞庭人”余元君,将毕生心血投入到了洞庭湖治理这个世界性难题上。
20世纪90年代,洪水接二连三,洞庭湖区损失惨重。余元君在1994年大学毕业后进入湖南省水利水电勘测设计研究总院,随后调入省洞工局。一场负重行远的跋涉在洞庭湖开始了。
从1996年开始,长江委、湖南省牵头组织编写有关洞庭湖的多个规划。余元君从参与规划工作起步,迅速成长为洞庭湖整体规划的领衔人。
洞庭湖整体治理目标的制定、治理方案的比选、治理成果的审定,都是在余元君的主导下完成。2010年,洞庭湖区二期治理工程建设完成,洞庭湖综合防洪减灾体系基本构建起来。
党的十八大以后,生态文明建设的力度空前加大,这对洞庭湖规划提出了新的要求。为洞庭湖重新修订规划的重任,责无旁贷地落到了余元君身上。
洞庭之子,守护洞庭。
“时刻记着,我们是‘洞庭人’,要为洞庭湖谋长远。”余元君多次说。洞庭湖之前的治理规划,都把工程放在首位,而余元君主导的新规划,需要更多协调生态保护与治理开发的关系。长江上游水库群的建设,给洞庭湖的江湖关系带来一系列新变化,这些新老交织的问题,都需要余元君带头去寻找答案。
在他的办公电脑里,一幅幅洞庭湖水系、堤垸、工情、水情图片及说明,分门别类,整齐明了,是他不知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,从大量烦琐的基础资料中分析整理出来的。
“在学习积累方面,我自愧不如。他手头只怕有上千个G的资料,全部是整理好了的。”省水利厅总工程师张振全评价,余元君是湖南最熟悉洞庭湖治水情况的几个专家之一。
同事们说,余元君是“行走的洞庭湖水利百科全书”,他整理完成的《洞庭湖治理工程建设与管理适用文件汇编》,被大家誉为“洞庭宝典”。
余元君有一个“数字洞庭”的梦想,希望通过全面的数字化升级,建设人水和谐的洞庭湖。
关于“数字洞庭”,他已经编写了一本厚厚的建设规划,却没有机会去亲手实现了。
在最后一次党课上,他说:“功成不必在我,但建功必须有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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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立得直直的,行得稳稳的”
西洞庭尾闾临澧县,澧水的一级支流道水河,蜿蜒流过佘市桥镇荆岗村,少年时代的余元君常在此嬉戏畅游。
“在澧水河畔,我悄悄地有了一个关于水的梦想。”余元君在早期的一份自传中写道,“有一年家乡大旱,庄稼无收,深感中国农业靠天吃饭之原始落后,高考第一志愿便是天津大学水利系水利水电工程建筑专业。”
少年时代纯洁的信念,余元君保持了一生。规矩和干净,是人们对余元君为人最重要的评价,规矩得近乎刻板,干净得有些“无情”。
近些年,余元君主持了洞庭湖区数百个项目的技术评审和招投标工作,经手的合同资金不下百亿元,没有一例举报和负面反映。
“守规矩,遵程序,让余元君这些年立得直直的,行得稳稳的。”省洞工局副局长向朝晖说。洞庭湖上所有工程,任何项目变更、资金审批,不管来人是谁,余元君都是一句话:“翻合同,按程序来。”
余元君的六姐夫是一个小包工头,也曾盘算过承接一些水利系统的小活来做,但跟余元君聊天,一提工程项目,余元君就会连连摆手:“扯这个事,免谈。”这么多年来,余元君没有一位亲戚朋友承揽洞庭湖治理工程。
对家庭,余元君是有愧疚的。兄弟姐妹9个,余元君排行第七,是唯一一个上了大学的,唯一一个有公职的。因为家贫,为了供考上大学的余元君继续学业,成绩同样优秀的九弟被迫辍学,初中没念完便南下打工。
在侄儿余淼心里,七叔极其严厉。余淼在余元君的鼓励下大学选择了水利专业,毕业后找工作却没有得到叔叔任何举荐,有的只是鞭策和鼓励。
“他这么大的一个家,这么多兄弟姊妹,水利系统既没有照顾他们一件事,也没有安排一个人。”临澧县水利局原局长王卫红说,回想同余元君20多年的交往,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,余元君没给老家临澧办过任何不合规矩的事,临澧的水利系统也没为他办过一桩私事。
“我们怨过他,但更心疼他。”六姐余淑兰说。
“以前家里条件差,后来他工作忙,我和老七兄弟一场,连一张合影都没有。”二哥余后银泣不成声。
冬日的天空下,荆岗村芭茅遍野,狭窄的乡间小路尽头,是余元君的祖宅,老房子空空荡荡。
余元君走得干干净净。
但洞庭湖不会忘记他。蒹葭苍苍,湖水泱泱……每一段堤防,每一处垸子,每一个“洞庭人”,都深深记得他。
魂兮归来,洞庭之子余元君!
来源:湖南日报
作者:周月桂 刘勇
编辑:刘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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